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是世界四大博物馆之一,也是美国规模最大、最负盛名的博物馆。1870年,纽约的一群银行家、商人和艺术家在集资创办这家博物馆时,初衷是希望“将艺术和艺术教育带给美国人民”。
如今,大都会拥有馆藏超过200万件,藏品地域跨越美洲、欧洲、非洲、亚洲和大洋洲,所属年代跨越人类历史5000年,是不折不扣的“百科全书式”博物馆。
2020年,大都会博物馆将迎来150周年。今年,它的游客接待量达到700万,创下历史新高。这个数字对于刚就任大都会博物馆馆长不到一年的麦克斯·霍莱因来说,既是鼓励,也是压力。
一年前,在前任馆长突然辞职后,49岁的麦克斯 ·霍莱因举家从搬到纽约,“临危受命”担任大都会博物馆新任馆长。
近些年,民粹主义一定程度上在全球范围内重新兴起。在麦克斯看来,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大都会博物馆的一个重要是,让人们通过艺术更多地拥抱多元文化,用一个更全球化的视野去认识、看待不同的文化。
日前,麦克斯在纽约的办公室接受《中国新闻周刊》专访时还表示,中国游客如今已经成了大都会博物馆最主要的国际游客群体,他希望在大都会博物馆的艺术叙事中,更多融入东方元素。
麦克斯在大都会博物馆的办公地点,就在他最爱的中央公园边上。在忙碌的工作之余,能有机会看看公园里的四季轮换,是让他感到“特别幸福”的一件事。
中国新闻周刊:这是一个科技发展飞速、艺术形式不断翻新的时代,人们接触艺术的平台和方式也更加多元。在这样的背景下,你认为博物馆对于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与几十年前相比,大都会博物馆如今面临着哪些新的挑战?
麦克斯 ·霍莱因:21世纪,博物馆扮演的角色已经完全超越了19世纪和20世纪。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问题是,在这样的时代,一个博物馆可以给提供什么。在欧洲,博物馆的诞生,就是将多元文化汇聚在一起,并向展示。
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又称两河流域文明)到埃及、希腊,甚至是整个欧洲,在曾经的博物馆叙事中,因为过去的一个世纪被看作是的世纪,亚洲文化常常是被忽略的一部分。现在的大都会博物馆,面对的是世界各地的游客,如何保持叙事的平衡,这是很重要的。我们究竟该透过怎样的视角来看待全球多元文化,是从的视角,还是从亚洲的视角?重要的是,博物馆要能够从多元的、内在又互相联系的文化中找到平衡。
因此,大都会博物馆如今的挑战之一,就是如何打破单一叙事模式,更多元、包容的方向。就像人们在回顾历史的时候,不同的人会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在这个时代,博物馆的存在和传递的信息也应该更复杂,更多层次。
此外还有另一个挑战和机会。我一直在强调,尤其是最近几年,我们看到了民族主义一定程度上再度兴起的趋势,包括美国和欧洲。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博物馆的角色就显得尤其重要,其重要就是让人们通过艺术更多地拥抱多元文化,用一个更全球化的视野去认识、看待不同的文化。
对于身处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来说,尤为如此。纽约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个城市,这也使得大都会博物馆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博物馆。我们的存在不仅对当地意义重大,梦见杀人不见血还应该在更广的范围内发挥影响,帮人类打破认知的藩篱和隔阂,学会理解和包容。
中国新闻周刊:你离开欧洲的博物馆,加入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这应该不仅是地理上的转变吧。这一年多来,你感受到的最大不同是什么?
麦克斯 ·霍莱因:是的,在很多层面上,大都会博物馆是不一样的。从受众角度看,大都会博物馆的受众,构成更加复杂。
首先,我必须说,纽约当地受众的眼光是最 “挑剔” 的。他们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也就对博物馆有更高的期待值。与此同时,身处在纽约这样一个世界大都市,大都会博物馆又是纽约最著名的景点,全世界的游客都会来到大都会博物馆,希望看到来自全世界的艺术品。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比如,从中国来的游客,他们来大都会博物馆,其实不仅仅想参观的艺术作品,也想看有没有东方的艺术作品、东方文化在这里得到展示。这几年,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包括中国游客在内的亚洲游客来到大都会博物馆,我们希望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共鸣。
这和卢浮宫是完全不同的。卢浮宫的存在主要是对法国文化的展示,它的根基来源于法国。所以游客去参观卢浮宫,是为了去看法国的,去了解欧洲的艺术。而大都会博物馆,则不仅仅是为美国存在的,它展示美国、欧洲、亚洲、非洲等各地的艺术和文化,是一个更复杂、更综合多元的存在。对于我来说,我希望游客来到大都会博物馆,既能博览世界,又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美国和欧洲的博物馆,在经营方式和资金来源上也不一样。我觉得美国博物馆和受众间的联系更加直接和强烈,美国的受众总是有一种主人翁意识,认为“这个博物馆是我们的”。美国的很多博物馆都是由捐款和会员支持的,运营资金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此,也让博物馆和受众之间产生了一种情感上的连结。
在我看来,主人翁意识是一件非常正面和积极的事情。作为博物馆的经营者,你要懂得这种关系。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博物馆的会员基础庞大,虽然我没有看到具体的数据,但可以肯定的是,包括卢浮宫在内的很多欧洲博物馆,它们的会员基础远不及大都会博物馆。
中国新闻周刊:说到资金来源,普遍的观点是博物馆通常不是一个营利机构,而更多承担的是社会价值。要在满足博物馆的社会价值、受众需求和良好的经济状况之间保持平衡,需要做哪些取舍?
麦克斯 ·霍莱因:运营和维持任何一个博物馆或者文化机构,都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它和其他的艺术经营不同,因为博物馆需要不断地收藏。回顾过去的50年,大都会的展品、规模都在不断扩大,经营也要与时俱进,要通过各种方式为这种成长和发展提供更多的资金助力。
在这个时代,维持一个博物馆的资金增长,经营模式和财务模型也会更加复杂。你在运营上会遇到许多挑战,比如很多博物馆都会有财政赤字,这就像一个周期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作为馆长,就必须有一个清楚的头脑,得思考对于博物馆来讲,在现阶段究竟什么是更重要的,需要对博物馆的各种项目、规划进行排序,确保运营最大化。
大都会博物馆的规模极其庞大,现在有2300多名员工,500多名志愿者。当然,运营经费也非常可观,每年约3.2亿美元。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马上我们会去非洲、印度等地做巡回展览。我们要思考现在我们在哪里,未来的十年我们要去哪里,目前的发展模式是否是可持续的。
作为大都会博物馆的馆长,我目前最大的感受是,经营其他博物馆,更多的时候是你要主动去寻找机会,而来到大都会博物馆,你会发现所有的机会都会向你涌来。机会之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甚至是你的承受能力。就好像你每天吃晚餐的时候,面前都是一桌满汉全席,你的胃口只有那么多,不可能每样菜都吃,所以究竟该吃什么?这就是一个挑战。
在这种情况下,要懂得取舍,选择最重要的,还要保持专注。要地进行选择,确保所做的选择对博物馆是最有益的,是符合逻辑和大都会博物馆的历史及定位的。更深层的一点是,每迈出的一步,都要着眼于提升大都会博物馆作为一个世界博物馆的竞争力。
中国新闻周刊:大都会博物馆即将迎来150周年。就未来的5年到10年而言,你希望给大都会博物馆能有哪些改变?
麦克斯 ·霍莱因:对于一个美国博物馆来说,150年是一个非常漫长和有纪念价值的事情。可能对于欧洲的博物馆来说,150年算是年轻的。
我希望未来能给大都会博物馆带来更多的突破。传统意义上,我们都知道博物馆是一个人们可以参观的实体,大都会博物馆有望突破人们对博物馆的传统理解,不仅仅是一个让人们参观的“景点”,而是成为一个可以激发就艺术、文化、创造进行讨论的平台,这种影响应是跨社区的、跨种族、全球范围的。
最近在进行中的项目有很多,其中之一是对英国装饰艺术馆的改建,接下来我们还会对非洲、美洲和大洋洲艺术馆进行改建。另一个重要项目是为当代艺术提供更多的展出空间,当然所谓的空间不止是物理层面的房间大小、灯光、天花板高低等,更多的是大都会博物馆要为展示当代艺术提供更多的视角。
大都会博物馆的一大优势,是为当代艺术和传统艺术提供了一个对话和交流的空间,这也让展示当代艺术有了更多可能性。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相比较其他更专注于当代艺术的博物馆而言,大都会博物馆有更与众不同的视角来完成当代艺术的叙事,这既有趣,也很有挑战,更是一种勇气。
麦克斯 ·霍莱因:触及和影响更广泛的包括年轻人在内的受众群,大都会博物馆还是有潜力的。我们有很多高质量的教育项目,提供很棒的学金,也会探索更多创新的艺术叙事方式。
比如,我们开发了更多数字渠道,让年轻族群有更多欣赏艺术的方式和平台。当然,更多的挑战还是在于,如何让艺术叙事更有吸引力,重要的不在于年轻人是否走进了博物馆,是否点进了你的网页,而是你提供的内容,是否真的吸引他们,是否可以将这种交流和关系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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