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沂
苏州俗语“七塔八幢九馒头”，馒头是指旧时公共浴室———俗称“混堂”，又叫“馒头混堂”。有人认为，因旧时淴浴多人合用浴池，池水整天不换，池水混浊而被叫作“混堂”。其实据古籍记载：明代吴地的浴室，前池后釜，中间有砖墙隔开，池底有管道与釜相通，釜下燃火烧热水与池中冷水不断交流混合，逐渐增温成为浴汤，故称“混堂”。至于馒头混堂，是因浴池建筑，用青砖盘砌而上，屋顶留窗放光入室，其形如馒头，故名。据说，清初苏州尚有四座馒头混堂，分别在大卫弄（在仓米巷与道前街之间，清末时美国有传教士筑寓于此，并以“大卫”为弄名。上世纪50年代，苏州第二人民医院扩界，此弄消失）、接驾桥、天后宫、桑叶巷，至太平只剩最后一处了，也被张姓人家筑了祠堂。相传，在馒头混堂内，都有一个要吃人的窑神，混堂的烧火夫，烧火时若是瞧见有一只金莲小脚悬在火光中，便是窑神今天要吃人的暗示。被吃的人，这晚自然会熟睡在浴池内，明天去看时，就只剩下一撮头发，连血迹都没有。若是烧火夫泄漏了风声，就要没得命，那窑神就要吃了他———这个传说令人。
苏州一些小巷，因有混堂存在，人们习惯称其为“混堂巷”或“混堂弄”。苏州城里仍有小巷以“混堂”之名保留至今。譬如东中市泰伯庙附近的混堂弄、临顿北首附近的混堂弄、桃花坞日晖桥南侧的混堂弄等，它们都存在过淴浴的混堂。平江历史街区也有条混堂巷，位于仓街与平江之间，但却名不符实，因为旧时那里并没混堂。此巷最早作“长庆里”，以前曾有不少的义庄厅堂，其中有名的是“潘氏义庄”与“潘公祠堂”。两户潘氏大宅，普通百姓常混淆不清。巷内还有一户费家的“恭寿堂”，另外还有杨氏宏农义庄。有了潘氏义庄，又有了潘公祠堂；有了潘氏义庄，又来了杨氏义庄；还有恭寿堂。这个堂、那个堂，常使苏州小老百姓缠夹不清、混为一堂，故有时会嘲弄道：“简直混堂哉。”戏称长庆里为“混堂巷”，至今。
苏州的浴室，没一家真正用“混堂”来命名的，大多喜欢用泉名，如清泉、温泉、清池等。但老苏州人去淴浴，仍叫“孵混堂”。“孵”就是“蹲”的意思，苏州人把长时间慢慢做一件事，叫“孵”。以前苏州人住房都比较小，大部分没卫生间，冬天淴浴成问题。人们就喜欢去“孵混堂”。
冬天去孵混堂不大容易。排队买好竹筹，踏进混堂耐心等待……等有了空位，赶快脱去衣裤，热头晕脑走进雾气缭绕的浴池，从大池边慢慢孵进去，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孵泡过瘾，擦背去垢，在外间莲蓬头下冲洗干净。浴毕走出浴间，顿感神清气爽，接住迎面抛来的热毛巾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往榻上一孵，浑身酥软，朦朦胧胧进入梦乡，一来不知身在何处。旁边是踢踏、踢踏的木屐声，捏脚修脚的、按摩推拿的，一种非常质朴的松弛闲逸的气氛，弥漫在混堂中……如今不少老浴客，仍爱去孵混堂，混堂里有烫脚、有擦背、有热茶、有老友，更有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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