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学院助理副校长姜有国谈美国大学：“好大学不会刻意与同行竞争

　　（本文首发于2017年8月31日《南方周末》，原标题为《 “好大学不会刻意与同行竞争” 波士顿学院助理副校长姜有国谈美国大学 》）

　　绿线地铁B线的终点站是波士顿学院（Boston College）。绿线年通车，为波士顿最古老的地铁线，波士顿学院比它还年长34岁。学校在山坡上，行人拾级而上，走一段就能抵达巴普斯特（Bapst）图书馆。

　　巴普斯特图书馆藏书三百多万册，建筑融合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风格，据称是全美十大最美丽的图书馆之一。南方周末记者与波士顿学院助理副校长姜有国约定，在图书馆对面的餐厅见面。

　　当天有雨，姜有国撑着伞，明快热情，气质优雅。他带领南方周末记者穿过幽深的过道，进入供会士们用餐的自助餐厅。

　　“1972年之前，穿着黑色长袍的一百多名会士，是学院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姜有国说，这所学校起始于1863年，由会在波士顿南郊为人贫穷子弟创办。会士擅长办教育，但不擅财务经营，1972年学校差点因经济危机关闭。

　　引进现代董事会制度后，波士顿学院跻身全球150所一流的研究型大学之列。并排在美国大学的前30名。

　　2014年底，37岁、出生于成都的姜有国受聘为波士顿学院的助理副校长，直接对校长和教务长负责，级别相当于副校长，主管全校的学术指导和教学研究工作。

　　姜有国：我们的学术指导中心，主要是行政事务，比如讨论学术核心课程怎么，教授如何更好地服务学生等。

　　学校把直接放给系主任或院长，行政和教学是完全分开的，行政不能干预教学、教师和学生关系、评分标准。可我负责学生和学术指导中心，就可以提。比如学生抱怨老师分数不公平，教学不怎么样，我们就会给老师写信，从帮助学生的角度跟老师谈，但不是行政的角度。

　　在美国的大学里面，董事会可以聘请、解聘校长；校长很大，可以解雇任何人，除了终身教授。终身教授在美国是很厉害的，一个老师拿到终身教职，校长、总统也没赶他走。拿到终身教职之前，教授们工作很勤奋；有的一旦获得终身教职就开始优哉游哉，反正工资照拿。除非犯罪、伦理或者学术，没有人敢解雇一个终身教授，他们受到美国法律。

　　姜有国：六年就可以了，只要你通过考核，比如发表很好的文章，拿到研究基金，著书立说，口碑也不错。一般都是盲审，把你的资料发给一个大的评审委员会，看你的学术成就、简历等等，谁也不知道你是谁；委员会是外校一些专业内权威组成的，你也不知道是谁。如果委员会觉得这个人学术能力不够，会否决或者不给予终身教授职位，大家公平竞争。校外同行通过了，校长一般也不会有问题。所以，美国的终身教职评审特别，没有通过的老师们只有离开学校，另谋生。

　　姜有国：我没有什么危机感，对我而言是一种服务和。校长常常有危机感，如果波士顿学院下降到40位，他没面子，董事会也会质疑他的能力。但他也只能按照自己的能力去做，该休息就休息，该放假就放假，不把这当成危机感，而当成工作。好大学也不会刻意与同行竞争，它们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儿。波士顿学院敢说超过哈佛吗？不可能的。我们可以跟乔治城大学、杜克大学和布朗大学比一下，想着超过他们。比你低的大学不需要超，好的大学你又无法超越。

　　姜有国：在我的了解范围之内，华人当教授的很多，当系主任的有，但从事高级行政管理的很少。印度人、菲律宾人多一些。

　　姜有国：从华人角度来说，所谓挑战，还是种族问题。第一是语言，当副校长要讲话、做报告，华人可能不像美国人那样聊得很自然，侃侃而谈，落落大方。第二，我发现很多华人教授没有诙谐感，不会开玩笑。美国人在教学过程中开个玩笑，跟学生打成一片，大家都很开心；而有的华人教授比较严肃，比较僵硬。第三，没有人际关系是不行的。哈佛有个研究生院院长是华人。但华人在美国，无论是语言、社会关系，还是管理经验方面，都相对弱势。

　　姜有国：我在国外差不多20年，本科是用英文念的，虽然也用中文写书和文章，但每天都跟外国人打交道、吃饭、聊天，和华人在一起的机会反而比较少。我跟有美国文化或其他国家文化背景的人没太多差别。在菲律宾念本科的时候，我的菲律宾语比有些菲律宾人说得还好。菲律宾人喜欢跳舞，我也和他们跳舞，他们喝啤酒我也喝啤酒，我比较有“弹性”。

　　我经常问中国学生去过多少美国家庭，有多少美国朋友。如果没有或很少，那对你来说，美国生活就失去一些重要元素。我不有共同文化背景的人扎堆，可还是要有“弹性”，多接触多元化、全球化的思维。和别人接触，你才真正体会到这些。

　　姜有国：第一，给你的平台。大学让学生地发挥想象力和潜能，地创新。它不像一些国家的大学，可能有点约束和保守。美国是移家，接纳各种文化的冲击，有的思想。种族歧视和文化偏差也有，但不是主流。

　　第二，美国大学有很多研究基金，资源是全球最丰富的。最好的就是图书馆文化，巴普斯特图书馆，藏书量有300多万册，还有将近300万册在线书籍资料。我借本书，波士顿学院、哈佛都没有，结果他们去大学的图书馆帮我借回来，我很吃惊。

　　姜有国：特别重视三个方面：、创新意识、社会责任。学校提供创新平台，而不是按照老师的话来做。

　　美国教育基础雄厚，凝聚了全球最聪明的人，并用高薪把他们留在美国。有些地方总在讲创新，但没有一块土壤让你创新，给你硬件，可是软件没办法。从来没听美国人说“你连这个都不懂”，那是歧视。老师绝对不能这样说，弄不好要起诉你的。创新要给予鼓励：没关系，失败再来，创新之后是社会责任与服务，不能只是自己赚钱。

　　姜有国：大学排名只能参考，至于是否透明、和清晰，不一定。大学排名常主观的。有些看师生比例，有的看学校基金，有的看学生招聘或者找工作情况,有的看校友影响力。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英国泰晤士报和上海交大的排名，要求和标准不一样，是不同的评价体系。

　　上海交大把诺贝尔作为评审标准。从这个标准看，波士顿大学比波士顿学院高很多，可是美国人不认同。

　　姜有国：美国排名前30的都很好，排名高的当然学术资源丰富，基金比较雄厚，教师都很优秀。唯一区别大的是钱。像哈佛有380亿美元的基金，耶鲁是200多亿，波士顿学院只有不到30亿。排名50之后，有的就不怎么样了。

　　美国的私立大学百分之八十多都靠捐款。把大学建漂亮就需要很多钱，每年光铲雪费用就上千万。大学不会乱花钱，但是会浪费。哈佛积累380亿美元，大概一辈子都花不完，所以在纽约证券市场投资赚钱，而教育机构又不上税。投资赚的钱只能用于研究基金，或学校的一些发展项目和计划。大学的钱都是专款专用，有严格的审计程序。

　　排名越高越有雄厚实力，这是不能否定的。但主要还是看每个学校的专注点，像普林斯顿和大学的数学，比哈佛和耶鲁好多了。波士顿学院的商学院会计专业在全美排名前三，比哈佛商学院强多了。西班牙巴塞罗那的艾萨德商学院是全球最好的，比沃顿商学院还好。

　　姜有国：波士顿学院的校级管理岗位就几十个，加上院长等，有两三百个。大学里的美国人真的很懒散，不像华尔街高管。大学里浪费资源的现象很多。

　　像哈佛，副校长级别在8到12个之间。每个大学都有一个副校长专门管理大学的对外关系，波士顿学院、哈佛也不例外。关系必须要好，否则你修个楼，遇到听证、邻居反对等等，可能拖个五年十年。波士顿学院每年给波士顿市50个学生名额，全部免费，波士顿都会区四个市的居民享用这项优惠。考进来就是全额学金，因为学校跟有协约。